兰斯莫斯新片:一幅牵强附会的后现代主义式画作

《善良的种类》
导演:欧格斯・兰斯莫斯 Yorgos Lanthimos
主演:艾玛・斯通 / 威廉・达福 / 周洪
制片国家 / 地区:爱尔兰 / 英国
语言:英语

作为当代希腊导演的代表,虽说欧格斯・兰斯莫斯填补了继安哲・罗普洛斯之后希腊电影作者导演的空白,但两者除了是同胞之外,并无任何相似之处。自 2009 年凭借《狗牙》一片在国际影坛上打开知名度后,欧格斯・兰斯莫斯以冷峻荒诞的形式风格、寓言式的反乌托邦故事内核,切中了后现代人们消解宏大意义后逐渐分崩离析的精神世界,获得越来越多影迷的关注和认可。其影像带有鲜明的个人风格,并反复探讨社会规则如何规训个体这一母题。《善良的种类》(Kinds of Kindness)是他第四次入围戛纳电影节,第三次入围主竞赛。其中《狗牙》于第 62 届戛纳电影节上获 “一种关注单元” 大奖 ,《龙虾》入围第 68 届戛纳电影节(2015)“主竞赛单元” 获 “评审团奖”,《圣鹿之死》入围第 70 届戛纳电影节(2017)“主竞赛单元” 获 “最佳编剧奖”。而他的上一部影片《可怜的东西》,于 2023 年第 80 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上夺得 “金狮奖”。

《可怜的东西》剧照

《可怜的东西》在几个月前引发了不小的讨论,主要集中在 “女权主义” 上。不论影片和 “女权主义” 到底有没有关系,它利用 “女性”(长久以来以为 “凝视” 的对象)来进行某种探索,至少令其获得 “女权主义” 的印象(实际上影片可能更关乎人的自由和平等,只是恰好发生在 “进化” 的女主身上)。本质上,在历史桎梏意义上女主角继续成为 “被凝视” 的对象(此方面,似乎无从消解,绝大部分影片都存在风险),但与此同时,新的意义亦在建立,这之中存在博弈,而意义的获取在于观者。某个层面上,该影片和《塔尔》十分相似,有着同源的问题。但后者不能改换 “男性” 角色以诠释内核,否则将失去意义。相反,该影片改换 “男性” 角色作为主角未尝不可,虽然会缺失用女性角色 “意外” 获得的女权主义暧昧启示。所以,永远不要企图男性创作者可以走出凝视女性的集体无意识。

《善良的种类》剧照

艾玛・斯通在《善良的种类》里贡献了与《可怜的东西》里几乎如出一辙的表演,这已经是她和欧格斯・兰斯莫斯的第三次合作。(第一次是 2018 年的《宠儿》)但是,《善良的种类》虽然入围了刚刚过去的第 77 届戛纳电影节的 “主竞赛” 单元,却仅获得了 “最佳男演员”(杰西・普莱蒙)奖,且不论石头姐的表演如何,对于曾经获奖无数的欧格斯・兰斯莫斯而言,这无疑向观众传递了一个信号 —— 影片本身质量堪忧,至少在他本人的作品序列里是如此。前脚《可怜的东西》荣获去年的 “金狮奖”,热度刚退,眼下抠抠搜搜凑了三个短片,许是存货。给人的感觉,一支短片太单薄,任意一个观赏性都远远不够;两支仍是不足以撑场面,可解读性也少,反而可能相互牵制影响解读;三支可谓基本牌面,稍长也显得 “言之有物”,再取一个模棱两可的名字,统一形式和风格,包括但不限于彩色的字幕、相同的演员、诡谲的氛围,将三支片子 “裱” 在一个画框里。然后,观众就像在后现代艺术博物馆里,盯着一个所谓的作品,努力发散思维。

《善良的种类》剧照

影片由三联式寓言故事组成:

一个被抛弃的毫无自主性的男人(杰西・普莱蒙 饰)试图自证以重新获得主人的认可;一个神神叨叨的警察(杰西・普莱蒙 饰)惊恐地发现失踪回归的妻子(艾玛・斯通 饰)可能是假的;一个女人(艾玛・斯通 饰)抛夫弃女加入邪教决意找到一个有特殊能力的人。

三个故事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完全独立,套在名为 “Kindness” 的主题之下。尽管牵强附会,但确实,这部电影制作得十分精致,已是欧格斯・兰斯莫斯能够做到的最好的程度。

三个故事并不是简单的拼接,虽然在内容上并没有或承上启下或相互勾连(比如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图经常做的那样,诸如《巴别塔》(2006)、《爱情是狗娘》(2000)等电影),甚至可以说是三个完全不相干的故事,但是又并不像《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电影》(2007)或《爱神》(2004)那样的拼盘电影 —— 它们也都是套在一个共同的主题下的,但是每个故事泾渭分明 —— 正如上所述,欧格斯・兰斯莫斯统一形式与风格(并不仅仅因为这是他一个人的电影),将三支短片 “裱” 在一个画框里。

外观上除了彩色的字幕、相同的演员和诡异的氛围之外,还有一些小设计,比如片头与片尾的尸体,甚至男女主演的戏份分配 —— 第一个故事杰西・普莱蒙为主;第二个故事两人平分,是为夫妻;第三个故事以艾玛・斯通为主。并且三个故事按顺序拍摄,男主角的头发由长变短,发型与角色形象非常适配。杰西・普莱蒙在这部电影中塑造了性格特征完全不同的三个角色,获得 “最佳男演员奖” 有迹可循。

《善良的种类》剧照

但实际上,三个故事采用不同的演员,完全不会影响影片的内容和表达,虽然会降低影片整体的意趣,而首尾用同一具尸体则又增加了影片的可解读性。此外,每段的小标题,在内容上毫无意义,只是强调作品整体的形式感,就好像大色块的画作,在中间加几条直线,就像巴内特・纽曼(Barnett Newman,抽象表现主义的色域绘画创作大师,后期转向极简主义)的作品,只是并非像纽曼一样,形式即内容。所以,远观这样一部电影,它的整体性和细节值得肯定,从这个层面上来说,这确实是一部成熟的艺术作品。这也是欧格斯・兰斯莫斯作为一个作者应该要做到的东西,也说明这至少不是敷衍之作。但内容确实乏善可陈,现实意义寥寥无几,无奈意趣也不新鲜了。就像经典名菜 “开水白菜” 那样,烹制技巧再高超,用料再繁复,味道再清鲜淡雅、香气浓郁,也终究只是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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