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著名导演沃伊切赫·斯玛若夫斯基(Wojciech Smarzowski)的最新作品记述了波兰战时历史的黑暗篇章。
波兰观众说,在沃伊切赫·斯玛若夫斯基的每部电影中,肯定都会有一把斧头和一把火。起初,这只是一个小趣闻,随着斯玛若夫斯基职业生涯不断发展,这个小细节已经成为他作品中贴切的隐喻。
他的作品多发生于波兰历史上的黑暗时期,表现过种族屠杀的恐怖(《沃伦》,Hatred/Wołyń )、波兰天主教会犯下的罪行(《神父们》,Clergy/Kler)、以及我们身边随处可见,但如果爆发就会产生严重后果的恶行(《七天》,Traffic Department/Drogówka);《黑暗之家》,Dark House/Dom zly)。
斧头划开因为否认和疏忽而溃烂的伤口,而火则以同样残忍的方式清理伤口,使其愈合,这是人们可以想象得到的。斯玛若夫斯基的电影充满了残酷的场景和令人痛苦的画面,但这种创作是有理由的:让在黑暗中隐匿已久的东西在强光下无处遁形。
《婚焰》也不例外,本片入围第25届塔林黑夜电影节并获得了最佳导演和最佳原创剧本两项大奖。
故事开始于波兰东北部小镇富裕的威尔克(Wilk)家族的婚礼。怀孕的新娘想早点离开这个国家开始新的生活,而有民族主义倾向的新郎想留下来为他的岳父吕斯察德(罗伯特·维茨凯维奇饰)工作,和他那些同类伙伴们一起玩。吕斯察德是养猪场的老板,他是当地的傀儡大师,如果暴力有用,他会毫不吝啬。
就在婚礼队伍出发去教堂之前,两个以色列人突然出现,给吕斯察德年迈的父亲安东尼(吕斯察德·容兹察夫斯基饰,青年时期由Mateusz Więcławek饰)颁发了一枚国际义人*勋章。
这引起了轩然大波,吕斯察德·容兹察夫斯基希望这件事保密,因为他和镇上大多数人一样,都反对犹太主义。婚礼庆典开始后,伏特加越喝越多,安东尼获得这一殊荣的原因也逐渐清晰。
导演同时构建战前和战争时期,以展现了波兰人和犹太人这“两位邻人”之间复杂的关系。一切都在犹太人社区大屠杀的场景中达到顶点,这一波兰近代历史上最不光彩的事件,曾真实发生在一个名叫耶德瓦布内(Jedwabne)的小镇上。
患痴呆症的安东尼“看到”他年少时的故人们都来参加了婚礼,过去和现实交织在一起。它们象征着对所犯罪行的否认,但同时也是对波兰经典文学著作《婚礼》(斯坦尼斯瓦夫·维斯皮安斯基 Stanisław Wyspiański著)的一个呼应。
斯玛若夫斯基的电影重申了“那些不从历史中吸取教训的人注定要重蹈覆辙”这一众所周知但常常被忽视的道理。不幸的是,这与今天波兰民族主义和极右势力的崛起恰好相同。
与他之前的电影相比,《婚焰》有更多的次要情节和配角,这使得叙事有点混乱不清。对于喜欢手术刀而不是斧头的观众来说,暴力场景有点让人应接不暇。
另一方面,这是一部题材比艺术技巧更重要的电影。然而,必须指出的是,那些经常与斯玛若夫斯基合作的人 ,如摄影导演彼得·索博钦斯基(Piotr Sobocinski Jr)、作曲家米科瓦伊·特扎斯卡(Mikołaj Trzaska)和服装设计师 马格达莱纳·鲁特凯维奇-卢特雷克(Magdalena Rutkiewicz-Luterek),以及制作设计 马雷克·沃舍夫斯基(Marek Warszewski),为本片的视觉和音乐叙事做出巨大贡献。
(奥拉·萨尔瓦 Ola Salwa, 2021/11/25)
斯玛若夫斯基导演专访
1
Q:为什么你拍摄完《婚焰》后就不吃肉了?
A:有些母鸡的生活面积小过一张纸,有些猪甚至只有一平方米的空间可以活动。这些动物备受折磨,买打折肉的时候你应该想想这些。我之前就已经减少肉类摄入了,在我为《婚焰》做了一些研究之后,我就完全不吃肉了。所有虐待猪的镜头都是从争取动物权利的组织那里购买的。但最后影片只保留了一两分钟的片段,我们是从数小时的素材中挑选出来的。这也是我成为素食者的原因之一。
2
Q:你同意“人才是最危险的游戏”的说法吗?
A:据说,杀死最多人类的是蚊子,人类自己紧随其后,而蛇则是第三。人们发动战争,但蚂蚁也发动战争。这些人类战争是以宗教的名义发动的?还是金钱、权力、欲望?或仅仅是为了杀戮?我认为不仅如此,重点是其规模,人类在不断升级武器。他让海洋污染,丛林锐减——这些人类难以生存的地方受到侵害。但如果人和老虎在笼子里正面交锋,我会赌老虎获胜。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我觉得它们不相上下吧。
3
Q:你已经拍了一部叫《婚礼》(The Wedding/Wesele)的电影,而这部新片《婚焰》并不是它的续集。你对这一仪式的兴趣在于什么?
A:婚礼在波兰是件大事。这一切都是因为维斯皮安斯基(Wyspiański)*在120年前写了一部关于波兰为什么没有独立的戏剧。瓦伊达(Wajda)*将该剧改编成电影。在此之前和之后,婚礼在戏剧、文学和艺术作品中都成为了一个寓言。在本世纪之初我完成了第一部关于婚礼的电影,当时波兰获得了独立和自由,但需要恢复其价值。今天,应该重拾那些记忆了。
4
Q:你新片中的一个主要角色是患有痴呆症的祖父,暗喻了健忘症。这种“健忘症”或失忆是当今波兰犹太关系中最重要的因素吗?
A:没有哪个国家没有历史遗留问题,或者说,每个国家都有它宁愿不为人知,甚至被忘记的问题。波兰人也是一样。关于犹太历史和波兰犹太关系的书籍和文章已经有数千,但我认为这个主题还有更多空间,可以这么说,因为关于波兰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作为,这样让人痛苦的内容并没有出现在教科书中。我们的孩子只知道波兰人在战争中不是英雄就是受害者。没人告诉他们,我们,就像其他任何人一样,会做出卑鄙的行为。
5
Q:你的电影是关于过去和现在两者的。后者似乎好一些,但仍然有很多仇恨和偏狭。
A:掩盖过去的罪行很可能就是再犯的第一步。历史总是不断重演。如果历史上那些最恶劣的种子找到了“沃土”,它们就很容易开花结果。显然,它们现在就充满了生机——就像电影中的战前布道一样。另一件事是整个世界都站到了右边。足球看台和民族主义游行之间的鸿沟已经缩小。波兰文化部长向波兰民族主义者慷慨解囊,还说我的电影堕落至极。
我认为有两种爱国主义——一种是开放式爱国主义,它对其他人类和不同文化持开放态度,也对我们自己历史上的沉痛现实开放。第二种爱国主义是封闭式爱国主义:“我们”和“他们”之间相互分裂。这不是竞争,而是敌视。用攻击性的字眼称呼敌人,不把他们当人看,这离越界仅一步之遥。这真的很危险,这也是我拍摄《婚焰》的原因之一。
6
Q:你在拉脱维亚拍了一些镜头。有哪些,为什么?
A:我们从照片和电影中了解到的战前世界已不复存在。我们的制作设计师Marek Warszewski提出了一个想法,要在波兰的涅沙瓦(Nieszawa)或拉脱维亚的图库姆斯(Tukums)这两个城镇中创建一个小镇——作为电影的发生地。我们也在拉脱维亚找到了主角的家;我们在那里呆了两个月,拉脱维亚人成了我们的联合制片人。
译者注:
*国际义人:字义为“世界各国正义之人”,可指望进入天国的非犹太人。以色列犹太大屠杀纪念馆为纪念那些在大屠杀期间承担巨大的个人风险,援救犹太人的非犹太人而专门设立。
*斯坦尼斯拉夫·维斯皮安斯基(Stanisław Wyspiański,1869年—1907年),剧作家、诗人、戏剧导演、波兰现代戏剧的创始人。
*安杰伊·瓦依达(Andrzej Wajda,1926年-2016年),波兰导演、编剧、制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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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
https://cineuropa.org/en/newsdetail/414030/
https://cineuropa.org/en/interview/414049/
影评&采访:奥拉·萨尔瓦 Ola Salwa
翻译:阿冰
校对&排版:董晓鸥
审稿:Xav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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