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竞赛中的一部法语瑞士影片比较引人注目,这是一部深度构建母女关系的影片,由一起家庭暴力事件引发,牵连出原生家庭的过往。导演在拍摄本片时的最初愿望是“呈现一个暴力的女性角色,让她像男人一样战斗,更像一只受伤的猛兽”。
在影片一开始,伴随着咏叹调和慢镜头,一场持续几分钟的家庭暴力呈现给观众。女儿玛格丽特因为暴力重伤母亲而被全体家人赶出家门,并从家庭圈子中被消失,这种“大爆炸”式的家庭暴力不仅可以推动整部影片的进展还可以足够引发观众情绪的紧张。
玛格丽特被她的家人排挤并被“被拒之门外”,此时,观众并不知道这个家庭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呈现结果而让观众带着主观判断去慢慢发掘缘由是导演故意采用的拍摄手段。
接着,法院判定玛格丽特在三个月内需要和家里保持100米的物理距离不可跨越。大多数电影推动剧情向前发展的往往是角色的相遇,但在《线》(la ligne)中,正是主角玛格丽特与其家人之间的100米距离创造了故事的动力。
这条界定家庭周边的一圈精确位置的线,也成为玛格丽特和母亲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情感障碍。本片中的这条“线”被界定得更加具体和精确,尤其当女主玛格丽特的妹妹玛丽昂用颜料围绕房屋画出来时,它就变成了一条看得见摸得着的线。
为了能够体现更加强烈的效果,在场景的设置方面,导演选择了更为开放、更不结构化的区域,让这条“线”变得更加陌生和荒谬,在没有任何明显逻辑的情况下穿过不同类型的空间:道路、停车场、运河、田地……这种奇怪的空间配置也产生了重要的作用,使得女主玛格丽特的角色被锚定,无法离开她的家人。
每天玛格丽特都会回到这个边界,而“线的守护者”妹妹玛丽昂必须确保姐姐不会越过它,甚至在上帝面前发誓承诺。但是玛格丽特在这堵看不见的墙面前的无力只会助长她更多的情绪和暴力,她表现得像一只受伤的猛兽一样,因为除了展现暴力再无其他选择,每一次暴力除了证实她对母爱的极度渴望再无其他,但是她主动选择关闭了这种需求,并将其深埋于心底。
随着剧情的推进,观众了解到玛格丽特是母亲20岁时所生的,她伴随着母亲的青涩和失败一起长大,这位自私的母亲直到现在依然会把自己的需求放到第一位,让子女为她的失败买单。这种长时间的忽视造成玛格丽特内心随时可能爆发的暴力冲动,也造成了她的某种人格障碍(边缘型人格障碍)。
此时,观众看到房子周围100米的圆圈更演化成一条警戒线,将玛格丽特主动隔离,她的身体也在这种隔离中,慢慢地裂开,露出破绽和伤口。
但是可惜的是导演并没有将原生家庭的不可调和坚持到底,最终选择了母女间的和解作为影片结局。当玛格丽特得知母亲因为她而变得半聋时,这部电影彻底改变了方向,玛格丽特从故事中消失了,她的失踪也成为家人们真正开始关心的问题。
在影片中,扮演母亲角色的瓦莱里娅·布鲁尼·泰德斯基(Valeria Bruni Tedeschi)是法语电影界罕见且独特的女演员,她也是这个角色的理想年龄:对于大女儿玛格丽特来说,她是一位非常年轻的母亲,而对于小女儿马里昂来说,她是一位年长的母亲。她的大女儿和小女儿之间的这一重要年龄差距已经说明了这位母亲的很多事情。
这个母亲角色就像导演前作《爱巢》中的伊莎贝尔·于佩尔或在《山上的孩子》中与蕾雅·赛杜一样,她们都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现实中的失败,在观影的过程才能深入了解她们深刻而复杂的心理。
音乐在这部影片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这也是各个角色之间唯一的联结,这是母亲遗传给玛格丽特的唯一积极的产物。音乐帮助玛格丽特弥补了情感的缺失,并揭示出她充满柔情和脆弱的一面,取代了她无法和母亲沟通的状态,这与她的暴力行为形成鲜明对比。
这部影片更深层次的含义在于影射疫情后的社会,人们都要生活在安全距离下,无法自由触碰对方,社会疏远和保护措施已进入我们的生活,国家之间的边界一个接一个地关闭。
家庭关系题材一直是瑞士法国女导演乌梅拉·梅尔延续的风格,她非常擅长以强烈的戏剧冲突探讨家庭关系,长片首作《爱巢》中由外部环境影响引发家庭内部矛盾,从天堂到地狱情绪爆发式的表达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另一部柏林银熊长片《山上的孩子》中通过一对无法公开关系的母子表达了底层深层次的绝望和迷茫,她也因此被誉为最具达内兄弟风格的瑞士导演。
此外,她更擅长以空间距离作为表达影片的核心内容,《爱巢》里面的核心是展现高速公路与房屋墙壁之间的几米距离,这段距离不仅激化了家庭矛盾,增加更多的剧情冲突,为电影注入了导演个人特点。这源于她长期生活在法国瑞士交界,每日不停穿越边界的她会对空间距离产生与众不同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