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营业的电影也能入围戛纳?

cannes 2020

A类电影节里面要数最权威的还是戛纳电影节。

因为不满政治对电影艺术的干涉(主要是对当时的德国和意大利),于是法国在1939年决定,在南法的海滨城市戛纳(Cannes)举办推崇艺术自由、强调以发展第七艺术为宗旨的戛纳电影节(Festival de Cannes)。

只不过因为二战的原因,第一届直到1946年才真正举办起来。历史上,除了1968年的五月风暴导致第21届戛纳电影节中断了以外,每年这场巨大的电影盛宴都会如期举行。

直到刚刚过去的2020年疫情的原因,坚定线下举办的戛纳才再次不得不取消电影节。

相信所有电影人和迷影们在阔别戛纳电影节一年以后,都已经迫不及待想投身于今年7月份举办的74e届戛纳电影节了。

接下来要介绍的正是一部向戛纳电影节进击的伪纪录片《山田孝之的戛纳电影节》

涉及剧透!!!

《山田孝之的戛纳电影节》

山田孝之!

日本实力爆炸派演员,好像没有任何类型角色能把他难倒,从忧郁少年,到各种大反派,再到漫改、无厘头搞笑等等,戏路一直突破,没有最宽只有更宽!

表面上看,他这一次好像终于肯静下心来,好好拍一个走心的励志纪录片时,却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

还在进行另一部作品拍摄的山田孝之,让曾经合作过的导演山下敦弘带着摄影机来找他,说有点事情想聊。接着他就开始以非常坚定、认真、严肃的态度,向导演山下敦弘解释了此次的目的和他大胆的想法

  1. 一向是演员的他,这段时间他自己做了一次mv的导演,花了三年的零碎时间出了一本书,他发现自己有越来越多想做的事情,所以他想拿奖。
  2. 他没在什么大的电影节获过奖 所以他想获奖
  3. 要拿奖就要拿最大的奖,所以他想拿最负盛名的戛纳电影节最大的奖。

于是凭借强烈的意愿,说服了山下敦弘一起合作拿金棕榈奖。

一切都那么得突如其来,毫无防备,没等反应过来,事情好像已经定下了。当一脸懵逼的山下敦弘碰到山田的好友室毅(Tsuyoshi Muro)的时候,忍不住问,“你认识他那么久,有没有觉得他有时候挺强人所难?”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山田竟然连制片公司都成立好了,题材也已经准备好,打算改编美国一个连环杀手的故事。

当大家都以为他肯定也是自己当主演时,他却说另有其人。因为他只想一心做制片,拿戛纳最高奖金棕榈。并且从零开始到最终的流程自己从头到尾走一次,颇有元电影《日以作夜》的升级剧版意味。

剧里的山田每次不按套路出牌。

例如,当山下敦弘看到山田口中的主演时,整个人都懵了!

说好的主角是个变态杀人狂魔,杀搭便车的人,杀父母,奸尸怎么请过来的主演却是个治愈、可爱的童星芦田爱菜呢

摸不着头脑的导演敦弘连声问她,你知道这是个什么角色吗?女孩淡定回答,是的我知道

山田这时也告诉他不用担心,仿佛在说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但观众肯定跟山下敦弘导演心情一样,不,你不知道)。


第一集片尾处美术也不免添加了不少滑稽元素,例如远看有个不像金棕榈的金棕榈窗贴(左下多了一瓣),玻璃倒映出来的日本漫画家画太郎(以戏谑诡异风格著称)给山田孝之画的画像与墙上挂的小幅画像交相辉映,以及一个有点扎眼的地球仪,空荡荡的办公桌后坐着山田在刷手机,无不透露着不靠谱的气息。

暂且组成勇夺戛纳奖的三人小队,决定去向那些曾经与戛纳有渊源的前辈们取经。

首先去找了每年都会去戛纳电影节的矢田部老师,听他讲课收获了入选戛纳电影节影片的两个关键点:个性和创新

还得知目前比较受戛纳欢迎的日本导演有:河濑直美,是枝裕和,黑泽清

从天愿大介导演那里了解到作品需要更好地表现作者性,并嘱咐应该跳出日本电影缺乏竞争力的范式。

不仅如此,还会见了日本著名评论家佐藤忠男。当晚,不知是不是为了沾沾喜气,三个人一起吃了个鳗鱼饭(当初今村昌平导演获金棕榈的其中一个作品叫《鳗鱼》)。

要拍电影拿金棕榈,还有一个当务之急的事情,那就是找投资

于是山田孝之再一次,毫无预兆地约了山下敦弘和芦田爱菜来到了一片森林,自己带着拍摄团队,跟他们宣布,咱们现在要拍一个pilote(样片),用来吸引投资者

好吧,能看出这一次敦弘导演也不再提出质疑了,只是想立即调整状态配合山田又一次的突然行动。

由于没有让导演敦弘准备的时间,最后基本就由担任制片的山田去主持完成,无奈的导演敦弘只能在一边听安排,制片的想法高于的导演的想法,显然这样的工作方式是有问题的,但意识到山田有着某种想要表达的强烈意愿,敦弘也识趣地把部分决定权交了出来

导演助理、摄影师、录音师、化妆道具组,大家各司其职。

诚然,拍摄是艰辛的,所以免不了需要一些鼓励的话。于是山田希望与大家一起共享一直支撑自己的信念“戛纳近在眼前,大家加油”

手上有了样片,和海报,山田孝之兴冲冲地开始联系各大电影公司,看看能不能拉(pian)到投资。

但显然,当这些大厂牌听到需要1亿(日元)的预算,尤其还是在没有剧本或者大纲没有大明星的前提下,都纷纷表现出了为难的表情,委婉拒绝了山田他们的请求

令人意外的是,山田的一个富豪男粉丝愿意出资2000万,最后,山田靠着个人魅力?,拉到了民间的投资。

(男妈妈粉了)

框架、脚本什么都还没有弄出来的山田,突然心血来潮说,我们去戛纳吧

理由是去那里可能会有更多的灵感。(?)

同往常一样,导演山下敦弘会提出一系列直击心灵的质疑:例如,到那边就可以写出来吗?然后山田的回应也同往常一样那么不让人信服“毕竟那里才是我们的目的地”(好像他就是一直靠着这种洗脑般的强烈拿奖信念去强行说服大家)。

就这样他们还是不由分说地用着影片制作经费,去了趟戛纳和在巴黎的戛纳电影节工作室

除了拍照吃喝玩乐,还是稍微干了点正事的,那就是把样片和海报亲手交到了在巴黎的戛纳工作室,以及去会见了南特电影节的日本电影负责人,向他讨教一些建议。

除了收获一堆在法国的专业人士意见以外,更重要的是,回日本前,两人终于把故事的框架构思出来了!

带着喜悦的心情,回日本约见了著名导演、多次受戛纳电影节嘉奖的河濑直美,但相比于之前其他专业人士的鼓励或者建议,河濑直美仿佛看出了他们这个冲击戛纳的电影计划的不可行,提出了多个疑惑以及尖锐的评价

最后直接跟山田孝之说,你是个非常好的演员,好好演的话说不定能拿到戛纳的最佳演员奖要和我一起拍电影吗?

就这样,山田孝之就去体验了一把河濑直美无剧本拍摄的片子。

不知是受到了启发还是为何,在离自己《污秽的森林》开拍前的讨论会议上,山田拿出了一叠、仅仅根据他口述情节概要、让漫画师长尾谦一郎帮忙画的几幅可以看作是故事板(storyboard)的画作,向团队提出,我们不需要具体的剧本,就按照这几幅画作去拍吧

虽然山下敦弘依旧表现出了对这个提议的担心,但最后还是同意了山田的做法。

团队们按照画作捋了一遍故事梗概,确定好了片中角色,开始着手演员的招募了。

这时山田又给大家出难题了,他希望找一名有过前科的素人参演(又一次可怕发言),还好后来被山下敦弘说服,直接在无业的素人中找吧。

至于吊死的爸爸的角色,他们喊来了演员村上淳饰,他将需要自己多次练习垂吊直至能达到三分钟为止。但弄了一大圈,最后也因为太危险没让他饰演

实在无法看着山田这样胡闹下去了,山下敦弘自己请一个编剧朋友根据所有的画作和在戛纳写的故事大纲,创作了一份剧本。

然而被山田坚决否定了。

他还是希望直接按照画作去拍摄。这时我们一直很积极配合的电影主演芦田爱菜的信心也开始慢慢动摇。(后来两人去了寺里求福,应该会管用吧?

距离开拍还有6天。剧组继续紧锣密鼓地讨论中。突然长泽雅美出现了!!!!

制片山田又又又又毫无预兆宣布,邀请她作为幸子的母亲。

长泽雅美很好地完成了与芦田爱菜的对手戏排练,但是,当谈到可能有裸露戏时,她表示如果全裸的话那就只能拒绝了。

经过一番讨论后,还是没能说服长泽雅美。山下敦弘最后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好奇地问道,是什么让她改变了年轻时候觉得脱无所谓但年纪大了后却不那么认为的心境,长泽雅美说到,因为她知道无论剧情是什么,“大家会关注的只有我的裸体”。

山下敦弘出于理解地总结道:本来是为了作品而脱最后却变成妨碍了作品。

面对这样的情况,山田又出奇招,把幸子做成雕塑!

在山下导演生日的那天,《污秽的森林》终于开拍了!但还是没有顺利进行。偷情男要被火焰包裹着燃烧,芦田爱菜饰演的主角要被蛇咬,这些山田原本都想要真实拍摄,还有就是替换幸子的人体模型被山田否了,说是要重新做更大更有冲击力的模型,山下跟山田进行了多次交涉,说出了压在心里很久的那句话:而且很现实的问题就是,如果现在不拍推迟三周等新的人体模型做好,到时候就不一定能凑齐所有团队的人了

山田孝之却回应,那就到时候有什么人就用什么人吧。但如果是主演没空,那就等到主演有空再开拍。

在山田看来山下一直在妥协,这样是不可能拍出好作品去冲击戛纳的!但是山下不认为这些是妥协,那只是一种拍法,但山田立即否定这就是妥协,到最后两人谈崩,山田直接辞退了山下。

幸子烧掉了。

山下导演被劝退了。

拍摄要推迟。

连芦田也搞不懂山田孝之想怎样了。

没有导演,没有演员,团队也解散了,工作室也关闭了。图片图片

山田带着拍摄花絮的同事来了一趟“回老家治愈之旅”。

这句不甘心好像在指老家被拆掉了,又好像在指电影拍不成了所以不甘心。

父亲给山田讲起了自己的往事。而让山田感到惊讶的是,原来他不是一个人,他仿佛找到了自己这次“实验性制片”失败的出口。

之后他去到了父亲在当地的的居酒屋,找回了小时候关于的学生手册,里面还有毕业旅行的日记。笑称当时为了凑字数写成流水账,字数还是不够就在旁边画插画。成绩单和出勤数无不透露着山田对上学的抗拒,连自己都忍不住说“我真是一直在胡闹啊”

在这部伪纪录片里,我们看到了日本成功的电影人们对电影创作的认真和严肃态度,不为获奖如此功利性的目的去进行创作,而是只为了表达自己所想,做自己想做的影片,自然奖项就会找到你

同样,我们也能看到演员在出演中所可能需要面对的各种非人的挑战(上吊,全裸,被蛇咬,被火烧等等),在演戏以外,作为演员要如何去衡量这些导演所提出的这些冒险,而作为导演和制片需要先说服自己,然后去说服演员完成心中的画面。

以作品为本,还是说以人为本?

制作中的真实性又会对影片质量有多大影响?

什么是必要,什么是不必要?

什么需要坚持,什么时候妥协也没关系?

《山田孝之的戛纳电影节》这部伪纪录片在某种程度上提出了许多所有电影人都极可能会遇到且需要反思的问题。

不管是“一直胡闹”的制片人山田孝之,还是“表面一直妥协、但实质因为相信而不断努力、配合完成各种实验性方式”的导演山下敦弘,又或是”一直尊重前辈们决定积极配合的“主演芦田爱菜,他们都形象地表现出团队里面最主要三个角色的处境。

制片、导演、演员,互相支撑,互相促进,互相提醒,要是有一方想法太离谱时,另外的人会提醒他并建议折中的办法;当察觉到一方可能逐渐偏离初衷时,另外的人也会提醒不管什么困难也记得尝试坚持;当其中有人失去信心时,另外的人也会试图身体力行展示自己的干劲去让其重新看到希望。

他们可能会吵架,可能会冷战,一个团队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个人还愿意坚持,这个故事就不会结束。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