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Zoom成为家喻户晓的品牌以来，已经有一年之久。在全球大流行病期间，其聊天窗口、分辨率高低以及应对技术故障的能力，都会影响我们与朋友，家人和同事之间的沟通时长——迄今为止，“Zoom疲劳”已经成为定义2021年的热门术语。
演员兼导演娜塔丽·莫瑞丝（Natalie Morales）的新电影《语言课》（Language Lessons）出现的这个时候，我们对这种通信方式的集体耐心都已经消耗殆尽，尽管电影并没有将这种沟通方式浪漫化。相反，这个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同志（Mark Duplass 饰演），想通过一个远在哥斯达黎加的陌生人（Natalie Morales饰演）教授的在线西班牙语课程，来处理自己失去伴侣的悲痛，他的情绪，也随着屏幕互动的限制、误解和偶尔的坦率而起起落落。
电影《语言课》显然是疫情隔离时期下的一个妙作，通过两名演员，两个地点，两个屏幕的设置，更像是展示了在隔离条件下我们能完成什么样作品的一个范例。
然而，在两位主演之间自由流畅的谈话剧本中，并未提及COVID（新冠疫情）事件本身，其背景可以被看作近期的任何一个时候，并给角色身体上或情感上的孤独赋予其他原因。这也可能是让这部电影（进入“西南偏南电影节South by Southwest Film Festival” 前在柏林电影节特别展映单元中首映）在一定程度上有更长生命力的原因，因为观众不愿看到他们当前的焦虑情绪直接反映在荧幕上，即使它捕捉了时下的某些内容，一个因孤独而连结的异常世界。不管怎样，在各个层面上，这都是一部基于小而疲倦的Zoom屏幕构想出来的电影。
至少，在电影开始的15分钟里，很难想象大家对亚当（杜普拉斯饰演）、一个敏感的中年奥克兰人能产生多大的同情，他与聚少离多的丈夫威尔（德西·凯文·特里Desean Kevin Terry饰演），住在一个庞大的、足够可以刊登在建筑杂志上的精致的公寓里，没有任何明显的工作需求，除了每天早上都会例行去他们家的温控游泳池边。
像我们一样，年轻的西班牙语讲师卡丽妮奥（由娜塔丽·莫瑞丝饰演），恪守着安全距离，自始自终都在哥斯达黎加，通过她的电脑，带着怀疑的眼神远程凝视着这个公寓的豪华配置。威尔请她帮忙，想把她的线上西班牙语言课程当作惊喜送给亚当，但亚当发现要在本来清闲的周一早上，硬是安排这个语言课，并且要上两年之久时，他一点也不觉得兴奋。他们为此发生了争吵，但这段争吵让困惑的局外人听来，有种令人反胃的权力剥削的调性，为他们的第一堂课设定了尴尬、生硬的基调。
一周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当卡丽妮奥来上第二堂课时，发现亚当语无伦次，茫然失措，情绪低落：原因是威尔意外去世了，而卡丽妮奥是第一个了解此事的对象。这是一个噩梦般的场景，剧本以看似合理的方式，为卡丽妮奥在不善社交与慈悲关怀之间找协调，让她试图保持镇定，去描述一个几乎不认识的男人，而亚当却勉强地坚持人际交往的表象形式：类似一种偶然的亲密交流让两个人生活拉近并捆绑在了一起，但是他们的配对却是随机的。
当亚当在悲痛中挣扎时，他和卡里妮奥以远程双语交流的方式，坦诚对话，就像是一对二十一世纪的笔友。他将她视为朋友、治疗师和客观意见提供者——但他并没有意识到她自己生活中可能面临着怎样的危机—— 而她到底想和他分享多少情感问题这点上，也犹豫不决。
明确地讲述友谊形成的电影很罕见，莫瑞丝和杜普拉斯的这部电影在这方面颇具前瞻性，他们将浪漫喜剧里的推拉方式，应用到了更为微妙的心理领域：讨论的主要问题不在于如何获得这个女孩，而是如何赢得她的信任。与此同时，他们之间是否存在暧昧的化学反应，这是影片赋予观众们自己去感知和体验的一次罗夏墨迹测试。
当《语言课》踏入这个模棱两可的灰色区域时，它是最有趣的，尽管剧情的发展欲求更加可爱、更加简洁的关系——但对话的设计并没有带来很大帮助，有时感觉更像是摘取自twitter上的话，与现实生活中的对话相去甚远。“你的故事是什么？” 卡丽妮奥曾一度询问亚当——这是一句人们现实中希望永远不会从朋友那里听到的话。
两位演员兼编剧之间自然而然的亲密关系，使电影《语言课》可以顺应着它自己的发展趋势向前推动，并为这部没有多少宏大电影趣味的电影增添了活力（尤其是精心设计过之后）。
就像是我们发起了好多次Zoom的远程通话，去观察对方的书架以便寻找他们个性的片段，观察他们装饰的小细节或是工作服的搭配，通过这些观察来弥补我们之间那些从未完全了解的空白。然而，两边都依然存在很大部分的背景墙等待着被发现，与其视为（剧本）写作上的失败，不如说是承认了有多少人都生活在视频通话之间，困于摄像头的视野之下——不管我们在过去的一年里多么努力地扩大它的影响范围。关于一个人的一些事情，只有在距离和像素点消失之后才能了解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