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东西》:尺度惊人,记录兰斯莫斯的一场奥德赛之旅

影片讲述了怀孕而跳桥身亡的Victoria(Emma Stone饰演)被面目可憎的“科学家怪人”Godwin Baxter(威廉达福)用作研究,用她肚子里婴儿的大脑替换掉她本体的大脑,而她因此“复活”,成为了一位“既是母亲又是孩子”的人,她被起名为Bella。
在科学家Godwin (Bella称之为God)及其助手McCandle如同实验对象般地“悉心照料”之后,被安排与McCandle订婚,在这期间,正处在一种“性器期”之中Bella偶遇了欲望强烈的商人Duncan,并毅然决定搁置原本的婚约与他一同去旅行。在旅行期间发生的各种奇闻趣事让Bella经历了不同的阶段(性自由,阶级意识,身体解放等)获得了绝不世俗地成长,最后因为Godwin病危而回到伦敦,同时也解开了自己的本体Victoria自杀之谜,亦摆脱了Godwin和McCandle对她世俗地束缚,成为了一个全新且自由的Bella的故事。

Poor things作为一部将近两个半小时的电影,兰斯莫斯书写了一场奥德赛之旅。这场漫长的旅程也会电影提供了无数种解读的可能。面对这样一部电影,我们只能在此对其进行几笔侧写。

Poor Things堪称一部公路电影!唤起观众对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关于城市漫游公路电影的回忆。当Bella冲出宅邸,开始到各个城市漫游的时候,正是她主动去拥抱成长的时刻。
和六七十年代公路片中那些颓废跨掉的主角们类似的是,Bella一开始的迷惘通过她的“性瘾”表现出来,正如那些用药过量的嬉皮们一般。但在迷惘之中总能看到一些敢于横冲直撞的生命力,而她最后也得以成长。

一个经典的桥段:Bella和Duncan在驶向雅典的船上认识了Martha老太太和犬儒的哲学家Harry。在他们的影响下Bella开始通过阅读一些前人的经验写成的著作来增加对世界的理解。
Bella引用了一些爱默生的句子,观众对爱默生的普遍理解基于他是“美国精神”的奠基人,即是那种向往自由的探险精神。而Bella却开始反其道地引用来自Godwin和书本经验教条与开始与她心存芥蒂的Duncan作斗争,这种Apriori和Empirical的冲突落在一个在母体中成长的婴孩意识上的安排直观地体现了那种割裂。

而汉娜·辛古拉(Hanna Schygulla)饰演的老太太Martha和Bella说:开始看些歌德吧!的时候便点出了这部电影通篇的结构就是德式的成长小说,主角通过经历一系列事件而逐渐成长,获得内心充盈的过程。而这种经验的和探索的并行成长模式也许对所有观众都有教育意义。

人们评论Poor Things是一部非常Cult且哥特风格的电影,实则未必。对于一些更深层次的哥特文化爱好者而言这部片子其实并不够哥特也不够Cult,但还是有这些元素在。不过看到带有这些元素的电影走进主竞赛单元,实在也令人兴奋。
电影中深刻的一幕是:当有男人称赞Bella很“可爱”的时候,Bella立刻捂住了耳朵。其实真正的哥特人士其实也希望被夸赞作“可爱”,当且仅当说这话的人同时也是被喜欢的那一个,所以Bella捂住耳朵的时候,她恰好成为了一个非常真实的映照——她并不喜欢。

一般而言(极不负责地),哥特基本都是i人,并且其实不屑于做这种性格测试,相比起来Bella算是一个e人了。她十分敢于表达。请大家姑且觉得Poor Things是一部哥特电影,因为它站在Bella的视角,电影开始异化那个强压着人们的礼貌文明的社会了,而Bella的那种“不正常”反而又成为了一种寻常。我觉得可以说哥特电影其实是反对异化的。

渎神意味着一种宣告上帝已死之后的自由意志。Bella将科学家Godwin称作God,这也许源于孩童时期无法掌握复杂语言下的一种简化,但也被巧妙的用做了一种双关。
科学本就是渎神的。Godwin的可憎面目出自于他父亲——一位疯狂且无情的科学家。他原本是继承了这种冷酷无情,只把Bella当作了一个实验对象,但随着影片的推进,在Godwin一丝不苟的科学精神之后观众可以偶然瞥见一些人性的荡漾。这也是Godwin完成的一种渎神——反抗他自己的造物主,父亲以及那种纯粹得不顾及伦理的科学。

而属于Bella的渎神——亦即对Godwin身份的认识和解构——成为了整部影片的重头戏。片中Godwin承认自己从Parenting中获得的快感甚于性爱。于是这份渎神成为了一种对他者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欲望的拒绝。Bella一开始把Parenting解构成了一种表面和男人的Partnership,最终变作“自我抚育”的灵魂充盈。
在性爱之中,Bella逐渐获得了一种肉身的完整性,而她的精神逐渐完整,是在自身和这个礼貌文明的社会之中逐渐磨合而成的。这种对于已知确定的巨大植物的对抗即可理解为普遍的渎神。渎神的结果就如同“被贬的亚当一般”,获得作为“人”的完整性。因为这种“罪恶感”早已被解构掉了。

我们还可以从意大利的文化理论家阿甘本的《渎神》之中摘取一些应景的碎片:


“孩子的智慧——它肯定幸福不是某种应得的东西——总是遭到官方道德的反对。”(II 魔法与幸福)「在电影中,Bella代表地一种截然不同的价值观,而永远和真实的“礼貌的文明社会”相抵触。」


“因此,我们必须把主体思虑为一个张力构成的立场,其对立的点,就是守护神与自我。这个立场为两个结合却又反对的力所贯穿:一个(力)从个体指向非个人,另一个(力)则从非个人指向个体,这两个力量共存、交叉而分离,既不能完全地把自己从彼此那里解放出来,又不能完满的同一于彼此。”(I 守护神)「Bella与科学家Godwin的共生和对立关系,渎神是确立自身的尝试。」

“···渎神,则使它所亵渎的东西无效。一旦遭到亵渎,那原本不可用的、被分隔出来的东西也就失去了他的灵光,并被归还使用。······(渎神)则使权力的装置失去活力并把权力所夺取的空间归还共同的使用。”

然而观影的过程,不断回想的过程,新的影评碎片不断涌现的过程,正如同Bella从寥寥几个词汇,最终逐渐形成一个成体系的观念。在关于电影的诸多回顾和念想之中,不如拥抱更多解读的可能。

让我们再看看其他观众有何锐评:

  • 这就是为什么人们现如今做一些科学研究,必须要通过伦理委员会的审核通过的原因。很难评究竟是好是坏,祝各位理工科人士的实验通过审核吧。
  • Poor Things其实不够Poor,本来期待电影会在Bella在塔上俯视那些真正穷苦的人时有更多的镜头。猛然意识到Bella还是承继了很多东西在的。
  • Bella最终成为了一个有人情味的Godwin,正如最后Godwin退场,Bella取而代之。给人最直观的感觉是这个Happy Ending否决掉了一切出彩的成长中的诸多尝试。Bella仍然身陷于那个亘常的结构,电影也仅仅归于有趣,而绝非深刻。
  • 无数的铺陈,然后突如其来的推翻,给人一种镜头都被浪费的感觉,这让Poor Things变成一部喜剧片。大家都在笑,笑一个弗兰肯斯坦的时代从未真实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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