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创专访 | 《夏威夷见》探寻“被时间尘封的空间”

斑斓绚烂的霓虹灯光之下，迷人抓耳的迪斯科舞曲之中，四具灵魂在新加坡的七十年代歌舞厅中摇曳碰撞。新加坡新锐导演杨国瑞（Nelson Yeo)的最新短片《夏威夷见》在第75届柏林电影节带领观众进入了一个“巧合之下”油然而生的“炼狱空间”。

《夏威夷见》
Through Your Eyes (2025)

自2019年凭借个人风格突出的两部短片《马俐连梦录》和《这里不是哪里》进入公众视野以来，这位新加坡电影人一直在自己的作品中通过梦境与现实的交织，迷幻大胆的实验影像探索空间，欲望和人与人之间微妙却不可言说的关系等等话题。

++++++《马俐连梦录》 (2019)  ++++++

+++++《这里不是那里》（2019）+++++

在2023年的长片《好久不见》获得洛迦诺电影节当代电影人金豹奖认可之后，杨国瑞与同片演员卓桂枝在《夏威夷见》中再次携手。

++++++《好久不见》（2023）++++++

不同于传统影片的开发过程，《夏威夷见》诞生于一场随性的拍摄测试。或许是运气，又或是归功于杨国瑞作为实验影像创作者独树一帜的创作过程，一场原本围绕演员和灯光设备的长片筹备拍摄竟彰显出了自成一条故事的潜质。这其中少不了片中舞厅这个场景的功劳。这个被描述为“被时间尘封的空间”的地方，在杨国瑞细心的实地考察与研究，具体的影像风格要求，以及与混音师将库存音乐创新颠覆的尝试之下焕然一新，成为了承载全片故事和人物的中心。

四个看似毫无联系的人物，在沉闷却暗流涌动的舞厅里交换着凝视和舞步。戏剧在弥漫的香烟和不停转动的迪斯科舞球斑点之间摩擦产生，也把每个人在夜色之中悄无声息地靠拢。这些被时间困住的灵魂在同样封尘的空间里的互动如《花样年华》一样层层递进，又如《德州，巴黎》一般不可避免。耐观影有幸采访到《夏威夷见》导演杨国瑞与摄影指导杨广耀，并探讨影片的灵感，人物，空间和音乐。

【 主创专访 】

采访：楼汇慧
文字整理：Unterseebüt、彭一鸣
嘉宾：杨广耀、杨国瑞

Q1：从《好久不见》到这次的《夏威夷见》，您和演员卓桂枝再度合作。您是在写剧本时就决定邀请她出演的吗？剧本中人物关系是如何在创作中发展的？

杨广耀：去年在柏林天才训练营的时候，作为项目的一部分，他们在我们十二位创作者中资助了两个项目，目的是让我们用ARRI灯光设备自由创作，题材不限。这个项目最初的想法其实是为Nelson（杨国瑞）的下一部长片做一次测试拍摄，测试一些灯光设置，或者说，就是利用ARRI的设备看看我们能做到什么，来推动那个项目的进程。那时Nelson想到了另一个关于这部短片的新点子，他当时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一些结构性的想法。我们用这个草案提交了申请。后来我们拿到了资金，项目就正式启动了。随后他就改变了这个项目的方向，把它从原本的测试拍摄转变成了一部完全不同的短片。这个项目也成为了他独立推进的作品，与最初那部用于测试长片的影片分开了。

杨国瑞：我们当时其实也有一个想法，就是想顺便测试一些我们心中已有的演员人选，所以剧本确实是带着我们自己的意图去写的。我一直很信任和我长期合作的演员，因为我的电影基本上都是一种旅程的延续。一开始，剧本只是基于一个简单的概念：眼睛是灵魂的窗户。原本设想是做一次简单的测试拍摄，大概是拍四或五个角色，每个角色拍四到五个镜头，感受不同角色的厚度，看看哪些演员适合我们未来的长片项目。但在我们选景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个歌舞厅。这个地方真正地把整个项目连接了起来。原本角色之间只是松散关联的小片段，但这个空间让所有人物都联系到了一起。实际上我们一开始并没有完整的故事，故事的发展很大程度上是受到这个歌舞厅空间本身的启发。

 Q2：影片中的地点是否真实存在于新加坡？它的存在为这部影片带来了怎样的灵感？

杨国瑞：这个歌舞厅实际上是新加坡一个非常老的歌舞厅，从七十年代就存在了，是新加坡最早的一批歌舞厅之一。

杨广耀：新加坡最早的迪斯科。

杨国瑞：它就像是……

杨广耀：被时间封存了。

杨国瑞：对，被时间封存了。实际上现在去那里的人大多是老人。当我们与其中一位陪客交谈时，她告诉我们，这个地方已经慢慢变成了老年人聚集的场所。我受到她这番话的启发，于是调整了角色设定，让其中一个角色成为歌舞厅里的常客之一。

Q3：是谁激发了您创作这部电影？业内哪位电影人对您创作的影响最大？

杨国瑞：在这部影片的创作中，我参考了很多八十年代的电影，主要是出于美学和空间感的考虑。虽然影片是用Alexa 35的数码摄影机拍摄的，但我们希望它呈现出一种类似旧胶片的质感。因此在视觉特效的处理上，我们也尽量朝着这个方向靠拢。一些灵感来源，比如——虽然观众可能不容易察觉——维姆·文德斯的《德州巴黎》。当然，一直以来大卫·林奇也深深地影响着我。我们希望捕捉到一种被时间困住的空间感，让这些角色仿佛在一个炼狱中游荡，像是一些迷失的灵魂。这些基本上就是这个项目我汲取的一些灵感来源。

Q4：影片配乐细腻地展现了角色的内心世界。能聊聊您是如何挑选音乐的吗？和音乐人的合作过程是怎样的？

杨国瑞：这很有趣，因为在这个项目中，包括之前的《好久不见》，我都选择使用了库存音乐。在这两个项目中，我一直倾向于使用库存音乐。因为我担心自己会陷入“临时音轨”的陷阱，所以我决定只使用那些我可以购买授权、可以自由使用的音乐。我搜索了很多，查找了大量的库存音乐。基本上就是一直在寻找合适的配乐。之后我和声音设计师合作，把这些音乐进行融合和混音。其中一条我给声音老师的指导意见是希望整体听起来有一种摇滚歌剧或概念专辑的感觉。这是我们在配乐上努力追求的方向。

Q5：在《好久不见》之后，您有两部短片分别入围了鹿特丹和柏林电影节。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有在筹备长片项目吗？

杨国瑞：我们正在开发……其实一开始只打算做一部，但现在在同时开发两部长片的项目。其中一部大概是一个历史题材电影，另一部是我一直在开发的项目。其实最初打算通过这部《夏威夷见》来为那个项目做演员试镜测试，项目名为《The Drought》。这就是我们目前正在开发的两个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