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Zara在戛纳走红毯是怎样的体验? ——2019年戛纳日记

本文首发于笑意的豆瓣日记,微信公众号首发于“抛开书本”

我记得是在米兰和好友YD一起逛设计周。逛到一半我突然激动得跳起来,YD同学好像被我吓到了。原因是收到了戛纳的确认邮件。

本来没想到申请去戛纳。柏林之后小黛找到我,说试试呗,大不了被拒。我被她的大无畏所激励,用以前申请学校的劲填完了申请表,并做好了石沉大海的心理准备。

毕竟以前去电影节看电影都是买票的,戛纳这种没有票可以买的电影节让我有点虚。就像一座山顶上的电影宫殿,从山下看无比辉煌,大家都想爬上去一探究竟,然而道阻且长。但你看其实宫殿里的人大都是坐直升机上去的呀。

我大概就是爬上去一探究竟的一只小蚂蚁吧。一抬头,望见沉浸在夕阳的暮光和粼粼波光中忘我的瓦尔达奶奶。想起她二月还来了柏林,敞开怀抱说,我不是传奇,我还活着呢!一转眼她就消失了,钻进了电影胶片里。

德彪西厅的巨幅海报

拿着小黄证,像一年级新生一样既兴奋又懵得团团转。拿着粉证的前辈微微一笑:慢慢来,黄证排队是辛苦一点儿。做了功课的我当然知道戛纳用证件颜色构筑的金字塔——黄、蓝、粉、粉加点、白。甚至有人拍了短片控诉其类似种姓制度。在这里就是按辈分论起点,小博主与小记者们啥时候熬成了媒体界巨头,也能漫不经心地瞥一眼排队的长龙,一边和其他大佬谈笑风生,一边不紧不慢地向入口径直走去。

在排队看电影的各个场次之间通常是没有空隙的,中午也没有午休吃饭的时间,一大早就备好坚果干粮,在排队的时候啃几口。包里也不能带很多吃的,在卢米埃尔大厅还会被保安大哥没收。

所幸看完一天的电影走出电影宫,便能在海滩上吹着海风放空。沙滩上免费的露天电影是电影节唯一对公众开放的地方,美得像个梦。

电影宫前的海滩

蔚蓝海岸向来都是美丽又昂贵的,电影节期间的住宿更是让许多来朝圣的影迷望而却步,每晚房价百欧起跳。没有太多预算的我选择了住在附近小镇的一家青年旅馆。每天早晨去火车站买个Croissant,便搭乘海岸的列车去戛纳。晚上斟酌考虑是看完十点的最后一场,还是赶午夜之前的末班火车回去。错过了末班火车,还有一个多小时发一班的夜行巴士,或者奢侈一点打个ub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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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宿的海边小镇Antibes,码头停满了游艇

这种背包客穷游戛纳的模式,虽辛苦却时有惊喜,令我如食甘怡。火车上常有影迷黑着眼圈依旧手舞足蹈地讨论着刚看过的某一部影片,旅馆里与刚刚相识的室友聊人生聊电影不觉天亮,每天都有打不完的鸡血,讲不完的故事。

室友Louise在国内有自己的翻译公司,始终散发着独有的魅力,能用各种生僻的语言与众人相谈甚欢。后来遇到的室友Elika是学习类博主,始终元气满满,眼睛发亮,能把一切际遇转换为成长的能量。

而我久宅的社恐似乎被治愈了,在电影的狂欢中像个孩子一般,燃起生命的花火。

刚被《巴克劳》卷入魔幻南美村庄,又沉浸于《痛苦与荣耀》暮年阿莫多瓦的回忆里泪湿满襟。《燃烧女子的肖像》阿卡贝拉直击灵魂,《必是天堂》在极致的形式中审视与思考。从未如此高强度看好电影的我差点overload到昏厥过去,而《大西洋》缓慢的节奏让我渐渐松弛,进入了一种flow,恍然如梦,迷幻而美妙。

《好莱坞往事》首映的那晚,电影宫里里外外都要爆炸了,连一向来去无阻的粉证记者都排起了长队,围得水泄不通的蓝证记者像泰坦尼克号沉船前等待救援的民众一样,每放进一个,里面的欢呼雀跃,外面的焦灼不堪。当昆汀与小李子皮特在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与掌声中华丽谢幕之后,紧接着晚上十点场的《寄生虫》又掀起了另一轮高潮,经久不息的掌声让奉俊昊等到饿晕,说了一句“大家早点回家吧”,就飞奔去吃晚饭了。

《好莱坞往事》德彪西厅排队,蓝证已经排到了另一条街,黄证看到自动放弃
首映结束后被大家簇拥着吃不了饭的奉俊昊

除了电影,戛纳最不缺红毯与派对的声色犬马。聚光灯的光芒下,野望不自觉地自由疯长。每个小博主都怀有一颗像明星一样放光发热的心。红毯的邀请函时而从天而降,时而一票千金。

Louise告诉我她的公关朋友也在戛纳经营着红毯生意,开闭幕式最受人瞩目也开价最高,而电影节每天晚间电影首映红毯则“只需”上万人民币便能搞定。红毯配套摄影师,电影对于那些客户来说似乎是可有可无的附属品。

而举着牌子苦苦求票的影迷,也在傍晚提前穿上了礼服,心怀期待。服装不符合dress code就走不了红毯,只能等着在电影开始前最后一刻或者从偏门被放入。

穿着礼服求票的影迷

从入口安检处到卢米埃尔厅的正门口的红毯,是玻璃顶篷下的平地加上一小段台阶,差不多一分钟就能走完。红毯两边是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的摄影师,等待着即将上台的明星,大声喊ta的名字以便让ta看向自己的镜头,俨然是一片菜市场的喧嚣景象。有的摄影师也接私活,给小网红拍完照后递上一张名片,按需购买。

我还是比较习惯柏林电影节的氛围,穿着冬大衣随所有观众大步流星走红毯,感觉天下大同。来戛纳之前整理行李头疼了很久,在重要场合宁可overdress也不underdress的心态与看片写稿的民工心态之间徘徊犹豫,终于决定换一个大一点的行李箱,礼服带一套,社畜通勤装带一堆拖上。

搬到旅馆的小房间和Louise两个一起试穿、相互确认与评估,也是女孩子间乐此不疲的事。

到后来被制片人朋友邀请看《寄生虫》首映和因尺度备受争议的柯西胥《宿命,吾爱:幕间曲》,礼服也算派上了用场,第二场前还临时去Zara买了适合红毯的裤装(花费三百多人民币)。

受法国制片人邀请去卢米埃尔厅看《寄生虫》首映红毯,假装内心风平浪静
站在红毯菜市场表情僵硬的我准备进场看柯西胥的小黄片首映,300多rmb的ZARA背心+裤子

电影节穿礼服涉及的现实问题有很多,比如穿着礼服从小破镇坐火车去戛纳还是去了戛纳再换,要不要穿着高跟鞋排队赶场子,换衣服鞋子的话包包存哪儿。。等等。这些住在电影宫附近被官方车接送的明星通通都不用考虑。想想灰姑娘为啥非得有南瓜车接送吧。

这大概就是戛纳电影节的生活,每天就在入世与超脱之间轮回,在疲惫与兴奋之间转换。戛纳就像一个巨大的能量场,场中的人都在天旋地转,乐此不疲。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大家都还闭着眼装睡,不愿梦醒。

拿了金棕榈一脸淡定的奉俊昊,还没预料到之后会拿几座小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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