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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们,请闭上眼睛,更好地想象一下这个受伤伤痕累累的世界,自2008年大灾变以来,妇女们不再有生育能力。全球变暖、基因工程、世界大战、神明的惩罚,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人类正走向灭亡。这种全球混乱引发了一种没有任何疫苗可以遏制的流行病:被判处流浪的人为自己无缘由的不幸感到悲伤。这种奇异的疾病既非病毒性,亦非暴力性,但人们却因新生儿的消失痛苦不已。
2027年的伦敦,是个被铁丝网包围的岛屿。大街上,双层巴士与亚洲的电动三轮黄包车共用着主干道;公园里,散步的人行走时会尽量避免惊动身边的斑马和骆驼;电视上,罗列着世界各国主要城市的名字,配文“世界已经崩塌,只有英国继续向前”。八年来,英国所有边境关闭,抵御着移民们的攻击。携带着武器的士兵们在四处监视,确保持英国护照的公民的安全。
人们自责着拥挤在一起,为地球上最年轻的人迭戈·里卡多(Diego Ricardo)的死哀叹,他在阿根廷被谋杀了。焦虑也同样束缚着孤独且沉默寡言的帝欧·法隆(由克莱夫·欧文Clive Owen饰演),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有活力了。这个消极的能源部公务员,被自己过去与朱利安(朱利安-摩尔饰演)的经历所牵绊。他们相识于一场游行,随后陷入情网并有了一个孩子,但孩子在2008的流感疫情中去世了。
二十年后,对生活的失望使帝欧放弃了梦想,但朱利安却成为了反对压迫势力的活动家。她率领着“Fishes”(一个秘密组织),要求国家给予那些囚禁在残酷的拘留营中的移民平等的权利。多亏朱利安,帝欧将塞内卡(Lucius Annaeus Seneca, 古罗马著名哲学家)的信念深深刻在脑子里:“活着就是要成为对别人有用的人”。主动地赋予生活意义,而不是徒劳地寻找它,是迈向克制的决定性一步。
导演在不明说的情况下暗示了一种长期危害人类的疾病:尽管人满为患,骚乱与镇压四起,但在伦敦城内,在那激发了人类兽性的铁笼周围,起义的怒吼仍在咆哮。唉!这些自诩先知和救世主的人,并不关心他人的福祉。
Julian请帝欧帮个忙:让他从表弟——方舟艺术的一位部长那里弄来一张通行证,帮助一个难民女孩前往海岸。在他拜访他表弟时,我们了解到“马德里遭受了重击”,委拉斯开兹(Vélasquer,16-17s西班牙巴洛克时代的画家)的部分作品幸免于难,但戈雅(Goya,18-19s西班牙浪漫主义画派画家)的画只有两幅保存了下来。
导演阿方索·卡隆(Alfonso Cuaron)在电影里还致敬了(Pink Floyd)创作的概念专辑 “Animals”(1977)。在帝欧表弟大臣公寓的窗户外,漂浮着一只巨大的猪(专辑中开头和结尾分别是歌曲Pigs on the Wing的两个部分),这明显参照了该专辑的封面,上面印着四座塔楼的伦敦巴特西发电站(Battersea Power Station),观众可以在帝欧开车去表弟家穿过桥时看到。
Pink Floyd的这个专辑是受乔治·奥威尔(George Orwell)的小说《动物农场》的启发,围绕着三个主题:狗,猪,羊展开。《人类之子》里刻画的社会似乎就是由维持秩序的狗(军队),腐败的猪(唯利是图的人)和受虐待的棉羊(难民)组成。在战斗区,我们将看到狗(军队)和绵羊(难民)以及Syd,一个被高额赎金蒙蔽双眼的士兵,片中用“法西斯猪”来指代他。
另外片中及其预告的配乐不乏滚石乐队(Rolling Stones)、深紫乐队(Deep purple)和克里姆森国王乐队(King Crimson)的歌曲,说明导演与60、70年代的反文化运动意气相投。这一大堆文化引用并不是在用掉书袋的方式去煽动人心,而更多的是想要呈现一个支离破碎的废墟世界,正如大臣公寓的客厅里挂的那幅画作《格尔尼卡》(Guernica,毕加索名画,描绘西班牙城市格尔尼卡在二战中惨遭德军轰炸的景象)
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侵害,加斯帕(由迈克尔·凯恩饰演)和他瘫痪的妻子,住在森林中心嬉皮士风格的矩阵避难所里。镜头通过一些照片回顾了这对夫妻曾经的职业生涯。加斯帕过去是讽刺漫画家,而他妻子是摄影记者,在一本杂志封面还表明了她曾受到过酷刑。
在他们身边,帝欧很早就受到了反叛思想的感染。他遇到了基(Kee), 他必须带着基离开这个被暴力和饥饿侵蚀的、破败不堪的世界去到边境上。这个年轻的女性黑人难民(基)在牛棚里向帝欧透露了她怀孕的事情。人类绝育的二十年后,空荡荡的腹部又开始了承载新生命的里程,人们完全可以相信奇迹会发生。基(Kee)在一个贫民区里的简陋住所把小孩生了下来。正是在混乱的中心,诞生了一个也许会带来和平的人。
是的,一切都只是一个象征,但如果没有它的框架,这则寓言将毫无效果。在瓦砾无休止地堆积的地方,主张社会公正的“Fishes”拥护者们虽然宣称支持一个更公平的社会,但却冒着为优生学、偶像崇拜以及极权主义辩护的风险想把孩子从母亲手中抢走,因为只有控制了新生命的源头,才能保证手上的权力。在悲伤和杂交之后,又出现了第三种流行病:柔弱特性的群居滋生的机会主义。
多亏了婴儿的哭泣,对战双方暂时隐忍住了他们的战斗冲动,达成了短暂的休战状态。漂浮在海雾中的小船里面坐着基,她等待着一艘驶向“人类项目”基地的船的到来。这个恢复世界之美的梦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说只是海市蜃楼?无论真相如何,帝欧都无法参与到这个旅程中了。哪怕是摩西(Moïse)也没能穿越约旦河。(此处为比喻,帝欧因中枪未来得及看最后的结果便在小船上断了气)。
对于许多人来说,《罗马》(Roma,2018)是导演的一次成就,但将其视为偏离作者先前轨迹的转折点是没有根据的。尚未成为母亲的Cleo(《罗马》电影里主角的名字)精细打磨的母爱颂歌,延伸出了形态多样却低调的众神之母的其他角度。
《小公主》(La Petite Princesse,1995)讲述了一个孤儿寻找她与已故母亲之间的纽带的故事。玛丽维尔·贝尔杜(Maribel Verdú)在《你妈妈也一样》(Y tu mamá también,2001)里面饰演一个混蛋母亲,而《地心引力》(Gravity,2013)以一个类似太空的分娩作为影片结尾,主演桑德拉·布洛克(Sandra Bullock)用“谢谢”简而有力的词表达了她对生命的感激之情。(回到《人类之子》里)基则是诠释了一个充满生命能量的母亲,失去这种力量,其他所有的力量都会枯竭。
实际上加斯帕说的话揭示了整部电影的意义。在电影进行到一半的一个场景里,他表示世界在两种对立的力量之间摇摆:信仰和命运。有时信仰冒险着使人们团结起来,但有时命运却会用专横的手段让他们分开。
正因如此,当初是信仰使帝欧和朱丽安团结在了一起,而命运却让他们因失去孩子而分开。根据加斯帕的说法,这种摇摆映射了一切。读者,请睁开眼睛,看一看褐色的水面,在那里基迎接了“深刻的一天”,它像岩浆一样稠密,像银河一样不可预测,像信念和命运交织在一起一样脆弱,然后你将看到生命就在眼前。